【林秦】悬崖（5）
1个小时前。
秦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连滚带爬地下了山的，那人工开凿出来的山路陡峭危险，时不时隐没于凸起的岩石和挡路的林木之中，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任何其他事，唯有专心致志走下去，提防一脚踩空摔下山。前路漫漫，似乎没有尽头，秦明深一脚浅一脚，在暗夜中踽踽独行，往下走，不停走，支撑他的是林涛的名字，这两个字噙在嘴边，绕在心上，犹如一个符咒，不断地供给自己那已经筋疲力尽的身心以继续的能量。
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，他那双已经看不出样子来的牛津鞋终于踏上了平地。
借着曙色的微光，秦明四下环顾，一片不大的空地，有耕种的痕迹，视线尽头有间房舍，耳边隐隐有鸡鸣狗吠之声，这里不仅仅是有人类生活的痕迹，恐怕还是那怪人生活的大本营。
也就是说，危险就在身边。
如果不是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夜，此刻晨光微熹，这静谧的山脚风光，会让人有误入桃花源的美好错觉。然而这里的居民却不是怡然自乐的避世秦人，他们野蛮、好战而嗜血。
手机依然没有信号，秦明一声长叹，明知山有虎，只能偏向虎山行。他2.0的视力已经看到，唯一通往外界的路，就在那房舍另一头。
两个小时不间断地下山路，停下来之后，他的两只腿不听使唤地抖，身体疲劳已经接近极限，但现在他不能倒下来，林涛还在等着他。
秦明捡了根趁手的棍子，支撑着自己，一瘸一拐，向那间房舍的方向移动。
毫无遮掩地通过了田埂，庆幸并没有任何人从那屋子里出来看到他。
眼看到了屋子跟前，秦明放缓脚步，尽量安静地绕过前门，通往外界的路就在屋后。
屋子后面是石头垒砌的猪圈，几只脏兮兮的母猪在泥地里睡着，发出呼噜噜的哼声，秦明朝猪圈扫了一眼，突然定住了身形。
他对上了一双眼睛——那是个孩子，满脸的脏污，只有一对眼白清晰可辨。
一个睡在猪圈里的，人类的女孩。
秦明大概愣了三秒钟，脑海中飞掠过各种可能，可就在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时，那孩子突然咧开嘴，尖叫起来。
小兽般尖利的喊叫，令秦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很快一个女人推门而出，秦明把木棍举在身前，警惕地与女人对视着，耳畔充斥着女孩不绝于耳的尖叫。
“丫嘎，住嘴！”女人一声低喝，女孩的叫声戛然而止。
女人穿着抹布般看不出颜色的衣服，但总算没有衣不蔽体，上衣扣子扣得整齐，脚底下还穿着鞋，这女人不似他之前看到的怪人和这野兽般的孩子，她的眼神清明，眼角的褶皱似乎都带着深重的痛苦。
“你是外来人……”女人语速很慢，但发音清晰，她的眼珠快速转动着，“是你，杀了阿嘎，他们，在找你……”
“他们是什么人？”秦明的眉毛拧起，“你是被他们抓到这里来的？”
女人迟疑地摇摇头，像是畏缩般低头敛眉不语，秦明深知这是逃走的难得机会，当下不再追问，他毫不迟疑地转身朝着屋后的小路跑去。
身后，女孩发出了不满的叫声，似乎在质疑女人为什么放走了自己。
仿佛与女孩尖细的声音相应和，有男人狼嗥般的叫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，秦明回头看时，三个披着类似破布片的男人正从山脚下迅速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，就像三只野狼掠过田野。
三只野狼后面，还跟着个男人，那男人年纪较大腿脚慢些，穿着很普通的衣服，像是民工的制服。
没等秦明看清，‘狼群’已掠至身旁，他内心涌起一股绝望的情绪，孤注一掷地抡起木棍左支右绌。
三只狼发出嘎嘎的怪笑，像逗弄猎物一样将他围在中间，秦明肩膀后腰大腿连续中招，直到后脑勺挨了重重的一下，倒地昏迷前，他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那个貌不惊人头发花白的男人——他，才是头狼。
秦明缓缓睁开眼，全身的疲惫和脑后的钝痛几乎完全没有消失，他估摸着自己没有晕倒太久，最多两个小时，对林涛的一份执念让他连晕倒都不能放纵自己去那黑甜乡尽兴一眠。用力甩甩头，秦明眯起眼睛，让眼前的重影归一，头疼的仿佛要炸裂，但秦明知道，打他的野人没下杀手，只是为了让他倒下——用全力一击的话，他现在应该就直接去见马克思了。
秦明发现他在屋子里，被草草绑在一把椅子上。屋里竟然有几件文明社会常见的家具，木头的桌椅和床铺，甚至有一套碗筷和两个杯子放在桌上。
还有——他没看错，是黑色的大哥大，20年前刚有手机时，只有大老板用得起的，被称作“砖头手机”的那种卫星电话。
“知道为什么不杀你吗？”男人苍老的声音在自己身侧响起，“告诉我，你的那个同伴呢？”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……”秦明嗓子干得像火烧，他努力咽了口唾沫，声音低如蚊呐，“我只有……一个人。”
“你不承认……没关系，这很正常，你们城里人最爱撒谎，”男人幽幽地道，“我的儿子们，他们喜欢狩猎，别着急，他受伤了，我们会找到他的……”
“至于你，你还是第一次被抓住，我们喜欢这样，抓到，再放掉，放掉，再抓回来，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儿……呵呵呵呵呵……”男人笑了，本来模糊平淡的嘴脸在这笑中显出一种阴森的戾气，“这里是我的王国，你们这些猎物，谁都别想逃出去！”
“他受伤了，可是，你的儿子死了，你们抓不住他……他很厉害。”秦明抬起头来，眼中凝出两道犀利的光。
男人的脸色变了，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：“你，从悬崖上来，这不寻常……你是，什么人？”
“我是警察。”秦明决定孤注一掷。
“警察……”男人的下颌紧绷，在屋子里来回踱步，他突然顿住脚步，声线骤然抬高，“我管你是什么人？我这里进的来，出不去，没人找得到！”
“你错了，有种东西叫做卫星定位，用手机，你懂吗？”秦明淡定地吐字，不动声色地观察男人的表情。
“不可能，这里根本没有信号，以前的猎物，他们的手机全都打不出去！”
“那是因为他们不是警察。我的手机已经把你们全都定位了，我们的人很快就会把这里包围，你，和你的儿子，全都跑不了了。”秦明说完，下意识看了眼左侧的口袋。男人一步上前从他左裤袋里掏出他的手机，屏幕是黑的，只有左上方有个小绿点一闪一闪。
男人把手机扔在地上，一脚踏得粉碎，他信了。
“踩碎也没有用，信号已经发出去了，你不把你的儿子们叫回来，赶紧逃命，恐怕是来不及了……”男人劈手一个耳光，打断了平静的陈述，眼前又是一黑，秦明白皙的脸颊登时留下一个红印，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“不管怎么样，你，和你的朋友，警察，你们都活不了！”男人撂下狠话，匆匆推门而出，门外传来与前一晚悬崖上听到的相似呼号声，看来这是他们之间沟通的暗号。
他很快就会再进屋来，那时候自己恐怕就要到了尽头。但愿那几只野狼还没找到林涛，听了他们老子的叫喊马上回来……秦明边想着边带着椅子拼命向桌边移动，他的手在粗麻绳下竭力转动，手腕磨破见血却只差一点够不到那黑色的砖头手机——那个刚刚一直躲在里间屋子角落的女人跑了出来，一把拿起了大哥大。
“警察……把他们全都抓住，你们，你们能？”女人语无伦次，呼吸粗重。
“我们能，给我，快点给我。”秦明咬了下嘴唇，满嘴的血腥味，满是伤痕的手掌在绳索下向着女人的方向伸着，修长的手指急迫地抖动。
大哥大被放在了他的手上，秦明马上开始拨号，156XXXXXXXX，电话通了！
“喂？”大宝的声音刚刚从电话中传出来，屋门又被猛地重新推开，女人吓得浑身一抖，半个身子挡在秦明跟前。
***
本章林涛同志掉线，秦明同志孤军奋战。想让两人重逢但是字数已爆表所以只能等下一章了。
不知道有没有SPN的粉丝，其实我这个案子的灵感就来源于第一季《猎人》那一集。他们虽然是人，可是却做着比鬼怪更可怕的事情。虽然很离奇，但是这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很多远超乎你想象的邪恶。
